微尘无铭

【薰嗣】辰星陨落之夜

←因为算最近发生了点事的随想所以带点本土风情(大概)
←烤炉生快啊!最近都没什么动力交党费了,一定是旮瘩底待着太舒服的错(x)

“话说回来,你还真是冷酷啊。”渚薰边这么说着边把纸钱投进盆里,我看到火焰在他赤红的眼中腾腾燃烧。

“随手掐死猫的家伙没资格说我。”

再说我也没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。

“哎——性质不一样吧?”渚薰又抓住我随口冒出来的还嘴不放了,说实话真的很想揍他,但这里不是能动手的场合。“只是只迟早会死的野猫而已,这边可是你的亲人哦?碇·真·嗣同学?”

啧……说得就像是我干的一样。烦人。这一分神搞得燃料没跟上,盆里的火苗看来十分危险。重新引火可是很麻烦的,我可不想刚到这半小时不到就灰头土脸了。

“闭嘴。”啊,好像说得太重了。渚薰正竖着眉一副要和我斗嘴的架势,但我暂时没这个闲情。“渚,火要熄灭了。”

“是是。”

渚薰把纸钱凑到油灯上点燃扔进盆里,一阵轻烟过去,我又能看清他的脸了。

这是个没有电灯的房间。我们面前摆了一张医院的可调节式病床,占据这里的大部分面积。床上躺着一具尸体,确切地说,是遗体。

这个人是我父亲的母亲,也就是我的奶奶。但是父亲并没有来,他派我和渚薰作为代表,自己却安稳地坐在总部。父亲还有几个兄弟姐妹,他们一天都在外边忙着照顾前来吊唁的客人,让我和渚薰负责保证灵前的香火不要断得太久。

“喂喂,碇,你觉得,那些人看上去有悲伤吗?”大概是待在这里很无聊,渚薰又耐不住没话找话了。

“肯定的吧,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。”虽然父亲并没有来,但他毕竟是全权负责对使徒作战的司令,可能有不能离开前线的规定吧。这个时间,也许他正朝着老家的方向默哀也不一定。

“可是你看,他们对客人说话的语调都很正常哦。那边的人还能很有精神地争吵不是吗?”渚薰露出了惯常的,不知道是天真还是邪气的笑容,“客人们也是,有些人甚至在为和这里的某人久别重逢而哈哈大笑吧?”

“……”这家伙的诞生就是为了找所有人的茬吗。

“你看,是这样的吧?”他显得非常得意,“人类,总是喜欢把有些事情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呢。”

“若身边有人重病不起就想尽办法照顾他,哪怕他已经只有脑子能自己控制了,痛苦地想立刻去死也要把他留在世上,直到躺着的人终于忍受不了了,死掉了,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?”

“哪里是好事了啊你这家伙,自己就没什么关系好的亲戚朋友之类的吗?”非常焦躁。想念关节猛烈冲击到皮肤和其下肉体的触感。“想要重视的人活得久一点,有什么不对吗?”

“嘛——如果本人也不想死的话。”渚薰撇撇嘴,似乎不打算继续反驳。

“我倒是觉得,如果某人发自内心希望自己存在的抹去,那么其他人至少应该尊重人家的选择吧。”

没完没了。干燥,躁动,动静,跳动。令人生厌。

我是和叔叔阿姨们一起去了火葬场的,作为长孙。渚薰虽然一脸想去的样子,但我总觉得他是为了好奇。话说回来,如果这家伙说出什么亵渎死者的话来,大概会被大人们群殴一顿。

去的路上人们都有各自的事要处理,生意,人际,工作。爷爷没有去。据某位叔叔说他长年独自在老家照顾奶奶,这回也是爷爷通知大家奶奶走了的。如渚薰所说,一切看上去都很普通,包括那具货真价实失去生命的骨肉。奶奶瘫痪数年,今天大概是她卧床以来第一次出门,路上晴晴雨雨,交替不定,我望着天上阴沉的云墙发呆,觉得这搞不好真的是在天有灵。

除了在夏季几乎不可能的雪,人间的阴晴风雨,一路上可以说都出场过了。夏天是多变的季节。

入殓师给她化的妆白得过分,像年画里的瓷人。我的叔叔阿姨们挨个走过去进行遗体告别,每个人在看到她脸的时候都一下子落下泪来,我走在最后,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和他们一起哭。我是个不孝的子孙,连和奶奶一起的记忆都想不起来。大人说小的时候我老缠着爷爷奶奶,可那些景象不知何时已经在我脑子里淡去了,听他们说我小时候如何如何,就好像在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。

“你还真是个冷酷的家伙啊。”渚薰曾这么说我。

他没有错。我无法在同一时刻同一事件和其他人陷入一样的悲伤。叔叔阿姨们脸上的泪痕已经不见了,刚才大概是他们为数不多能直接抒发感情的场合。然后他们继续处理没有做完的事情,工作,人际,生意。我其实相信他们一瞬间涌出的眼泪是真实的,但同时也觉得,这进进出出的忙碌姿态,非常世俗。

多可怜呀,束缚在社会中的人们,连悲伤都不能自由地悲伤,非得等到专门的时间,专门的地点才可以。纪念死者要走专门的程序,有专门的道具,随随便便坐在哪里哭是不允许的,因为还要照顾其他人。而处在外圈的人,他们倒真不见得有多难过,反而是把本来留给真正难过的人的时间挤占了。

但我唯一没有见过爷爷的眼泪。甚至也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,其实我最好奇,当他第一个发现奶奶已经没有呼吸,心里在想什么,现在又在想什么。阿姨偷偷和我说他在奶奶过世之后还有心情出门卖竹子,想来也是可笑,我却觉得十分平常。我和爷爷,真不愧是一脉相传的两代。

夜里我和渚薰睡一间房,他翻着滚着就是不闭眼,抓着我喋喋不休。外面是叔叔阿姨在为什么事情没有安排好而争吵的声音。

“喂喂,真嗣,如果我死了,你会不会难过?会不会?”

“不会。”这家伙又问些奇怪的问题。平时想揍他还来不及,我才不会为他难过。

“为什么?你看,我们之间不是有共同的回忆吗?像是一起战斗啦,洗澡啦,看风景之类的。”我的回答显然在渚薰意料之内,他看上去没怎么沮丧,反而更加起劲了。

“你那又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。而且,如果是连渚都搞不定的家伙的话,绫波明日香和我恐怕早五百年就挂掉了。”

“诶——在你心目中我这么厉害吗?真让人高兴啊。”

就算没开灯我也知道渚薰这时候肯定笑得跟个傻子一样,真是白瞎了他那张好看的脸。

“这是事实。虽然很不爽,但你的确是我们之中同步率最高的。”

“嘛,是这样没错啦。”

“……”这家伙,毫不谦虚地接受了啊!

我正组织语言准备回嘴的时候,渚薰突然没头没脑的抛出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来。

“好不甘心啊。”

“啊?”

“没什么,睡吧。”然后他就自己背过去假装睡着了。这家伙,比我想的还要莫名其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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